程处默的目光扫过来，他上下打量了几下那二位新皇。

他说：“谈谈？”

宏琪走上前，马上有士兵拉住他：“陛下！”

“无事。”

他上前走到最前面，此时他和程处默的距离不够四五米。

他说：“谈什么。”

程处默道：“我老师明明真心实意想和你们签订盟约，可是为什么你们要出尔反尔呢？”

宏琪露出个笑容，语气温柔地说：“若是韩秋是真心实意地想和我们签订盟约，那么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们的王都里面？”

程处默说：“自然是知道你们会出尔反尔了。”

宏琪闻言一笑，不置可否。

程处默又说：“明德陛下，您一向比您的弟弟要冷静理智得多，所以我想和您谈一个合作，相信我，这对你们来说没什么坏处。”

“哦？”宏琪露出一个有点惊讶的表情，“什么合作？”

程处默道：“我大唐一向不爱发动战争，和突厥这一战也是迫不得已，如今天下初定，正是百姓安居乐业的时候，我大唐天子不愿意让百姓流离失所，所以想和贵国做一个交易。”

“二国签订盟约，百年内井水不犯河水，甚至还可以互相流通商贸往来，大家一起致富。”

宏琪听完，他笑着点了点头：“这听上去很不错，但是我相信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。”

程处默道：“突厥只能有一个新皇，明德陛下，一国两制这种管理，实在是很不利于贵国和我大唐的合作，明德陛下是聪明人，应该知道我的意思。”

宏玑的怒火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。

他拔出剑，冷冷地看着程处默。

“我们凭什么要相信你们。”

程处默也冷下脸：“你们有的选吗？”

他高傲地扬着下巴，眼神可以算得上是目中无视，一副睥睨天下的样子。

“我老师他们马上就会到，你们要是真的要和我们作对，那么突厥的王都，就会成为我大唐下一个州，叫什么好呢……就叫蛮州好了。”

“你特码——”

宏玑气的胸膛剧烈起伏，要不是有副将手忙脚乱地拉住他，这个时候他已经冲出去了。

程处默也不想和宏玑说话，他只是看向宏琪。

“明德陛下，您有一炷香的考虑时间，若是等我老师到了您还没有做出选择，那么——”

他的长枪指向旁边的那些无辜百姓。

“就有人先你们一步为突厥王都殉葬了。”

实在是太嚣张了！

这是突厥每一个将士的心声。

他们看着程处默的眼神中全是杀气。

可是程处默并不在意，他只是看着宏琪，像是在等待一个答案。

宏琪没说话，他低着头，像是在思考。

旁边的那些副将倒是不干了。

“我靠这个小兔崽子七言实在是太嚣张了吧！”

“他凭什么啊！”

“不行，我忍不下去了，我要去和他决一死战！”

“大唐要打我们，如今那些小国也来凑热闹，那就打！”

“就是！怕什么！”

“我突厥男儿从不轻易认输！”

宏琪被吵得心烦，他正要出声呵斥，忽然间，对面的百姓们说话了。

有人拿下了他们嘴里的东西。

那些百姓们哀戚地看着他们，嘴里无一不是在说“救救我”“救我”这种话。

宏琪胸膛在剧烈地起伏，但是和宏玑不一样，他不是愤怒，他是在为难。

程处默的意思很明显，让他杀了宏玑。

他握紧了拳头，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。

而这个时候，队伍里面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：“百姓们是无辜的，我们死了不重要，那么多百姓做错了什么？”

这句话像是平地惊雷一般，在人潮里炸开，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为百姓们发声。

卫京琰烦躁地骂了一句：“那你们的意思是要牺牲陛下吗？”

那些人马上就不吭声了。

宏琪觉得很烦躁，他想撕烂那些人的嘴巴。

“皇兄。”宏玑喊了他一声，“我们两个谈谈。”

兄弟二人坐在马车里，这是他们二十几年来第一次这么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，没有阴阳怪气，有没有勾心斗角。

宏玑甚至还能给宏琪倒上一杯茶。

宏琪有些精疲力尽地靠着木板，他说：“你想说什么。”

宏玑自己喝了一口奶茶，随后他笑了一下。

“皇兄何必这样为难？这不是你和韩秋商量好的吗？”

宏琪一下子看向宏玑，目光沉沉。

宏玑笑起来：“前天夜里，明明我们都中了毒，我连动动手指都没有办法，可是兄长可以自己抬手盖章，后来又能自己撩开门帘大步流星地走出去，我当时在想，难不成兄长身体那么好，居然恢复得如此之快。”

“后来兄长看似在百般阻拦我不让我出兵，其实话里话外都是在刺激我，像是巴不得我带着人去和韩秋一决高下。”

“其实兄长，你做的很多事情都有纰漏，我早就知道了。”

说完，宏玑低着头开始剥松子。

宏琪久久没有说话，只是看着他这个弟弟。

沉默许久，宏琪喝了一口奶茶，让自己的声调稍微平稳了一点。

哪怕心里波涛骇浪，他面上也不显示出来。

“为什么？”

“什么？”宏玑问。

宏琪说：“既然一开始就知道我和韩秋联合起来对付你，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。”

宏玑呵呵笑了两声，他没有回答宏琪的这个问题，他看向外面，门帘没合上，眼神往外一瞥就是王都。

“兄长，你会成为突厥唯一的王，但是我希望你不要答应大唐，真的井水不犯河水，突厥的族人们需要新的草地。”

说完，他起身出去了。

宏琪有点愣神，他看着宏玑走出去，和卫京琰说了什么，卫京琰表情有点震惊。

宏玑穿上盔甲骑到马上，然后拿起了长枪。

那把枪是先皇留下的。

宏琪脑子里“嗡”了一下，他反应过来宏玑这是要去干什么了。

作为突厥高贵的皇子、如今的罗刹陛下，他不允许自己被同族人割下头颅，就算是要死，他也要战死沙场。

宏琪低着头，茶几上放着一把剥好的松子肉，一粒一粒，让他心思混乱。

他可不觉得宏玑是认输了，他这个弟弟怎么可能会认输。

宏琪总觉得哪里不对劲，可是他一下子又想不到。